不复嫁(双重生) - 第 1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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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过去,岳平侯府似乎没什么变化。

    侯爷不在时,世子整日不见人影。侯爷回府里时,就要把世子训得鸡飞狗跳。

    点着名地数旁人做出了多少多少功绩,再拿指头摁到世子爷脑门顶上叱问他为何丝毫无长进。

    那一下下的,一戳一个红印,看得旁边侍候的下人胆战心惊。

    这可是金尊玉贵的世子爷,要是戳坏了怎么办?

    父子关系不睦,世子也眼见着一回比一回倔。

    被侯爷教训着,眼珠瞪得比牛大,脖颈青筋都冒出来。

    “别人家,一个姑娘也能封玉安侯,你偏生不知道多学,日子过到狗肚子里去了!”

    侯爷怒斥,唾沫飞溅,半数洒在了世子爷的面上,另一半飞洒在青石砖上,下人心中暗暗啧啧,比唾沫打人更疼的,是侯爷一字比一字戳心哟。

    世子把指骨捏得咯咯响,声音从喉咙里滚出来。

    “你从前不……”

    “你咕哝咕哝的,说什么!”

    世子的说话声含糊不清,招来侯爷新一轮怒斥。

    猛地,世子似是终于再也无法忍耐,抬起头怒目圆睁,厉声道:“你从前不是这么说沈遥凌的!”

    这一吼,把岳平侯也吼愣住了。

    郑世子平时虽然顽皮了些,可也极少当面顶撞父亲,这回却……

    一旁的下人也呆愣,怔怔看着世子涨红发粗的脖子根,赤红的耳朵,和满是怒意、屈辱的眼。

    僵持几息,郑熙抹了把脸,转头跑了。

    一路跑出府去,沿着墙根走上了市集,在来来往往的吆喝声中发呆。

    走了一阵,肩上忽然被拍了一下。

    本以为是府兵过来捉自己,郑熙肩膀一跳,烦躁转身。

    看见的,却是极意外的人。

    郑熙皮笑肉不笑,点点头行了一礼。

    “王爷,怎么会在这儿碰见您。”

    好死不死,怎么碰上宁澹?

    这个,他在这世上最不想见的人。

    从前他对沈遥凌的心事泄露,父亲表面训斥他不学无术,背地里却又反反复复地贬斥沈遥凌。

    说沈家中庸微末,沈遥凌心高气躁,不堪大用,说他胸无点墨、眼光差、竟会被这种女子迷了心智……

    他也曾信以为真。

    可现在呢。

    沈遥凌封了玉安侯,宁澹封了英亲王,他们比肩而立,世人赞叹膜拜,沈遥凌眼里更不会看到他了,他那爹呢,轻飘飘的口风一转,再不承认自己说过沈遥凌的一句坏话,换了套说辞,接着拿沈遥凌训斥他——

    说什么都行。

    骂他蠢笨也好,懦弱也罢。

    却为何非要将他最要紧的心事一遍遍在嘴边说,仿佛一次次永无止境的凌辱。

    郑熙抹了把脸,企图遮挡些方才的失态。

    直起腰来,面对宁澹站着。

    不巧。

    宁澹是刻意来寻他的。

    回到京城后,宁澹便总是想起此人。

    上一世的岳平侯郑熙,与他少年相识,后来也颇有来往。

    他却眼瞎,没看出来,对方一直有别的心思。

    原本宁澹只把郑熙当做是被沈遥凌讨厌的一个人,从没想过,这人敢觊觎沈遥凌。

    直到这一世,听闻郑熙给沈遥凌送了竹笺,宁澹好似生吞了十只蜈蚣进肚。

    再想到前世……就是此人,在沈遥凌面前搬弄是非,挑拨离间,使沈遥凌说了对他后悔的话,再然后,沈遥凌一杯酒抛弃了前缘,连带他也丢掉不要了。

    若不是他也重生了,他与沈遥凌就再无可能。

    而若是他与沈遥凌都没有重生,这人趁着沈遥凌对他心生厌倦时挑拨离间是想做什么?

    每每想起这些,便叫人后怕不已,更生出怨怼。

    可惜,他没立场追究。直到得了沈遥凌的承诺,一年后会同他成亲,宁澹才自觉有了身份,敢来找郑熙对峙。

    宁澹慢慢走近一步,居高临下,眼眸半眯着,盯了郑熙一会儿。

    他是两世的魂灵,又是沙场中杀伐出来的气质,将郑熙压得如同雪中幼竹一般,不自觉地缩颈弯腰,战战兢兢。

    郑熙一阵心虚。

    却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宁澹终于开口了。

    “沈……玉安侯,已经与我两情相悦。”

    话到嘴边,换了称呼。

    他不愿在旁人面前那么亲近地提起她,被别具心肠的人听见她的名字,他会不高兴。

    最好不相干的旁人都称她为侯主,只有他能叫她的名。

    郑熙本就满腹不快,听见这番炫耀,更是满腔苦涩。

    垂头讷讷,干干应了声:“噢。”

    宁澹视线微垂,满是审视。

    仿佛提醒:“这是件好事。”

    郑熙心中越发窒闷。

    虽然当初在听闻沈遥凌与宁澹要一同前往西域时,他便已想过今日的场景,可,到了当真面对的这一日,还是有些难堪。

    更何况,宁澹这是在跟他要祝福?

    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郑熙憋了半晌,终究还是吐出一句:“祝你们,年年有今日!”

    宁澹闻言,皱了皱眉。

    “这句不行。我与玉安侯,往后一定是越来越好,更胜今朝。”

    郑熙瞪了瞪眼睛,但还是忍住了,憋气半晌,脸红鼻子粗地别过脸,重新说了句:“那就祝你们开心无忧。”

    谁料,宁澹又摇摇头:“不够诚恳,再说。”

    “你说什么!”泥人也有三分脾性,更何况是娇生惯养的郑家大少爷了。

    郑熙只是因为自己受了挫心情不好,又被宁澹的气场压制着,所以之前才虚他,可要是仔细想想,他有什么可怕宁澹的!

    郑熙怒气上涌,胆

    子也壮了起来,气愤道:“宁澹,你不要太离谱!”

    宁澹好似全然不知他何出此言一般,神色颇为无辜地望着他。

    郑熙气得发抖:“你很得意吗?你不过,就是仗着沈遥凌先看上了你,你以为你们能走多远?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

    宁澹面色端凝,肃然提问。

    “我这种人?什么样的人?”

    郑熙发泄了一通,终究是有些怵,嗓音降了些,嘟嘟囔囔道:“高傲薄情,自私自利。”

    宁澹思忖,原来他在旁人眼中,是这般模样。

    他又发问:“那么,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

    郑熙眸光闪了闪。

    在这一瞬,他想到的竟是自己的母亲。

    他看着自己的母亲十数年如一日地仰望崇拜自己的父亲,即便明明知道他后院新人层出不穷,外面也从没断过花花草草,也依旧死性不改,每次歇斯底里地同父亲吵完,第二日,又雨过天晴。

    可是这样的一份情谊,有什么必要存在这么久呢?就好比非要在烂泥上盖高楼,最终,只会一无所获。

    不适合的两人,不如早早分开,好过受百般折磨,美其名曰是成就自己的情意,其实是自找苦吃而已。

    郑熙微微涩然,开口道:“自然是能够宠她,疼她,让她万事不用操心,也无须争抢什么。”

    宁澹听罢,点点头,又摇摇头。

    郑熙疑惑:“你什么意思?”

    宁澹的神情中,有着胜券在握。

    “你说的不错,但,身为玉安侯,她要的不只是这些。我能给她所有需要的,也会陪她做所有想做的事,不会再给旁人留下一丝一毫的空隙。”

    郑熙怔怔。

    宁澹向来惜字如金,此时却还没说完:“还有,你搞错了,是我先倾慕她,从最初到以后,我的心意都比她只多不少,用不着她来缠我,我会像水鬼一样地缠着她,我们之间,从没有过旁人,也绝不会有这个可能。”

    宁澹抬起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我和她,自然会长长久久。你就不要多想了,当然,你可以看着我们有多幸福,可若是你还想做点什么……”

    宁澹话音微顿,捏在郑熙肩上的手多加了几分气力。

    郑熙立刻惨叫,要不是宁澹没过多久就放开,他几乎要觉得,自己的肩膀已经被捏碎了。

    他捂着痛处狼狈退开,一抬头,对上宁澹蕴着点点寒芒的目光。

    霎时,喊痛也不敢了。

    郑熙闭上嘴。

    天爷,宁澹跟他说这些做什么?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难道,他是什么很闲的人,非要在这里听他描述他们有多么情深意笃?

    还有,为何宁澹盯着他,像盯着一个犯人?

    他、他又没干什么坏事!

    终于,宁澹离开了。

    郑熙再回头看看宁澹离开的方向,躁动的心绪下,是茫然的震撼,和复杂

    的酸楚。

    原来,从前一直是他自顾自地误会,自作多情,以为沈遥凌会被辜负,以为他还有机会。

    但不论如何,他感受到了宁澹的敌意。

    虽然不知由何而生,却很清晰。

    想到这里,郑熙的心,又飘扬了起来。

    不见得有多少恼怒,甚至,原本消沉的意志反而昂扬了几分。

    宁澹,把他当成了对手!这难道是说明,沈遥凌曾经在宁澹面前提起过他吗?所以,才使得宁澹感受到了威胁?

    郑熙不由得又幻想了一会儿,沈遥凌提起他时,会说些什么,会如何形容他?

    但想着想着,却又随即意识到,她会提起他,这种可能性,根本就不大!

    然而就算不是这样,宁澹对他的敌意却是真的。

    放眼望去,整个大偃,能与宁澹匹敌的也没几个人,他郑熙能算一个!

    这要是让父亲知道,绝不敢再说他一无是处。

    郑熙从鼻腔里哼出一口气,莫名其妙地大笑两声,鼻腔中回上来的滋味,却是自我安慰的苦涩。

    他用笑声掩盖了落寞,收拾收拾纷乱的心情。

    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大喝,几个眼熟的府兵朝着他这边赶来,要捉拿他。

    郑熙来不及多想,拔腿便跑,方才那场对话,也散在了风里。

    一年以后,宁、沈两家大婚。

    婚仪热闹非凡,整整忙碌了几日,沈遥凌一早醒来时,还有些怔怔。

    她盯着床帐发愣,颊边热烫,宁澹的手心抚了上来。

    “在想什么?”

    他低低地耳语,手上慢慢地加力,想把她拉过去交吻。

    沈遥凌已经习以为常,含着他的唇瓣亲了亲,叹了口气。

    “也没什么,就是……”

    “嗯?”尾音缱绻。

    沈遥凌摇摇头,又按了按耳洞。

    “就是感觉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好像还有鞭炮声。”

    宁澹沉沉地笑了。

    “这几日,实在是吵闹!”他嘴上帮着数落。

    耳畔全是鞭炮,眼前全是大红绸缎,处处都是喜字……他心里其实不觉得烦,甘之如饴。

    “是啊是啊。”沈遥凌心有戚戚,卷了卷被子,密密地盖住脖颈,压在下颌底下,嘟囔,“我非要好好歇个几日不成,一点也不想动了。”

    身后,撑坐起的宁澹身躯僵了僵。

    他们都身居要职,成婚休假,来之不易。

    这几日不断迎来送往,好不容易有了两人独处的时间,他已为余下来的假日做好了满满的打算,沈遥凌却变成了小猪……

    罢了,再多的打算,也抵不过她一句话。

    宁澹思忖片刻,暗暗摇头,重新躺了下来,环住她的腰际。

    沈遥凌已经卷成了一条被子虫,对宁澹的心思自然是毫无所觉,正要阖眼重新拉睡意回来切磋切磋,颈后又被人一下一下地轻吻。

    “这几日都在榻上歇息,也好。”

    沈遥凌睁眼警觉,脑中还在思考,宁澹轻车熟路,衣衫和被褥磨蹭一阵窸窣,清晨的光晕又变得浓稠。

    大清早,他显得多了几分温和从容,一波接一波,不太激烈,却也没有给人留下思考的空隙。

    直至紧要关头,他揽着她的脖颈重重地吻,要退出去。

    沈遥凌下意识地抬腿拦住他,宁澹未有所料,一声闷哼,看向她,瞳眸愕然瞪大了几分。

    “乖囡?”他音调越发喑哑,甚至轻轻发颤。

    “呃。”沈遥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似乎,有歧义,“我不是那个意思!”

    宁澹忍得额角隐隐透出青筋,仍然耐心地望着她。

    “我只是,”沈遥凌险些要说不清,“哎,没必要呀。”

    宁澹仍然望着她,似是不解。

    沈遥凌摇摇头,抬手抚上他的面颊,声音轻了几分,“你知道的,我们……又不会有孩子。”

    最后一个音,她抬腰半起身,吻进他唇间,宁澹无法再克制,箍紧她,春水交融。

    唉。

    沈遥凌闭上眼睛,掩去无声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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